美是心灵之光。设计,或者“造物”,首先是心灵的映射和精神的灌注。设计的底蕴是文化,传递着设计师的价值观和洞见世界的智慧。
对于设计师来说,“觉照”二字极其重要。从东方哲学的语境来说,中国文化特别重视心与物的关系,中国美学重在心,以心照物、心物相照。阳明大师说:“圣人之学,心学也”。《传习录》有一段经典记载:先生游南镇,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:“天下无心外之物,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,于我心亦何相关?”先生曰:“你未看此花时,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;你来看此花时,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,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。”以心照物,是心学最精髓的部分。以此觉照,赋予花以意义和价值,这就是立在心上,以心照物。什么是天地的心?人是天地的心。什么是人的心?觉照的心、灵明的心,这就是我说的“心灵之光”。做任何设计,尤其是珠宝设计,要有光!作为设计师,要赋予材料以形式、赋予自然以灵魂、赋予必然以自由、赋予有限以无限。一朵花的价值和意义, 由观看者的心来赋予;一个钻戒动人心魄的美,要由造物者和观赏者的心来赋予。设计师就是造物者。造物,对设计师的心性有很高的要求:设计师作为审美主体,须有一种生活、一种人格、一种胸襟、一种生命精神来面对一山一水、一花一木。
体贴中国美学,必须懂得物象和心境的关系。要从物中看到人,看到人的精神性。作为设计师,是爱物、惜物、造物之人,设计和创造的一切事物都要有精神之光的照耀,要有美善的价值观和人性的关怀、悲悯。中国的传统文化,儒家更多谈美和善,文质彬彬,尽善尽美;儒家忠恕之道就是世界共通的文化价值。道家非常强调精神性,尤其是庄子,真正做到了与物同春,神与物游,庄禅之意境,也是中国宋元山水画的精神。
设计可触的,是“形”;不可触的,是“心”。时尚亦然。设计者经常过于重视形而忽略了心,这样会成长得慢,应该反过来,先在心上用功。从印度传到东土的佛教,与中国的儒家和道家的心学相融,心外无法,佛教看世界的时候讲究一切万法,皆从心生。不识本心,学法无益。
设计是文化,要表达人文的情怀,要为人类美好而有尊严的生活做设计,都必须要探求本心。设计者要先修炼自身,怀有敬畏之心,以性相用之妙道,最终到达很高的境界。
我始终觉得,设计者的思维要更开阔一些。禅宗说:“道本通流,何以却滞”?中国文化非常深厚,中国美学也不是只有几样固定的程式和元素。不只是素简沉潜,也有华丽奔放。作为设计师,更重要的是要学会“活化”,化茧成蝶,呈现当代的价值观。很多时候我们往往被自己的见识和修养所束缚和限制,这个问题本质上还是心和物的关系。道家说:道法自然。许多人以为“自然”就是“自然界”,这是不正确的。郭象注《庄子》,提出“自然即物之自尔耳”,是物之本来如此、自己如此。大象无形、大音希声、大器晚成,都是敞开,而不是遮蔽。我们不要受有形之物的束缚,任何已有之形即是限制,而是要让心灵处在虚静的状态,让形式完美地统帅材料就是好的,完美地赋予事物以秩序就是好的,不见得一定要固守某一种表现形式或文化符号。实际上,天地万物皆为我所用。用西方的东西仍然能做出有东方气质的作品来,反之亦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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